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唸小學以前,我的字典裡沒有所謂祖母跟外婆這些字眼,我只知道我有一個疼我的阿嬤,她是媽媽的媽媽。

父親是跟隨著政府來台的軍人,大部分的親人當時都還留在內地,沒能即時出來,因此屬於這條線的親戚自然既陌生又淡薄;所以,阿嬤便成了除了家人以外,跟我最親也最愛我的人。

阿嬤是典型重男輕女的那種老人家,大舅連續生了三個女兒,二舅也是在我上了高中才嘗到生兒子的喜悅,因此在整個童年的記憶裡,我都是他最寶貝的金孫。譬如逢年過節家裡殺雞拜拜,只有我跟小舅有雞腿可以吃,那群表妹們當然只有流口水的份,一點都不敢肖想!

大舅去世得早,二舅跟小舅陸續成家立業,阿嬤就這樣不停的忙碌著,一個一個幫他們照料家庭,更是他們生意上不可或缺的幫手。她跟媽媽最親,常常家裡一些瑣事或是遇到婆媳之間的問題,她就會在下午休息時間,利用兩餐之間的空檔,到家裡來跟媽媽一吐心事,有時候嚴重一點的,母女倆相擁而泣,情緒平撫之後又回去,繼續過她心甘情願的人生。

其實阿嬤對媽媽一直有份虧欠,從小家裡環境不好,她和阿公把唯一的女兒賣給別人家當養女;媽媽是被虐待長大的,幾次受不了逃回家,甚至以死相逼,最後還是逃不了被送走的厄運。所以對我來說,阿嬤多少也有補償的心理,加上我又是大人眼中最懂事的孩子,她常常藉口給我一些零用錢做為獎勵,但是固執的我堅持無功不受祿,讓阿嬤的好意有時也懊惱不已。

阿嬤到家裡來,舅舅們會叫計程車送她來,然後也會給足夠的車錢,再讓她從家裡叫計程車坐回去。於是她想到了一個計策,如果她到家裡來而我也剛好在家,她一定會央求我騎摩托車送她回去,臨下車前就把準備好的五十元或是一百元的鈔票塞進我的口袋,一付理所當然的說要付我車錢,然後就轉身而去。

那時候我瘋狂的喜歡上音樂,也到處收集著好聽的黑膠唱片,我從阿嬤那裡掙來的零用錢,成了我投資音樂嗜好的最大資金;雖然在多年以後,老家在一次颱風侵襲沒入水中,把這些實質的唱片也一併帶走,但是那些文字、那些旋律帶給我的記憶以及薰陶,卻是任何人都搶不走的。

那麼,對於一個數學系畢業的我來說,在往後日子裡可以作作唱片、寫寫歌或是主持廣播,除了媽媽的支持與栽培之外,還有阿嬤對我的恩寵吧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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